深夜十分安静。
微凉的风吹散了琉丝的发丝，琉丝眯起了眼，抬头看向天空。
那是现实里绝对看不到的天空。
破碎的两轮月亮缠食在一起，繁星围绕着它们缓缓流转。
今夜没有乌云遮拦天空，这是琉丝第一次这样仔细欣赏夜景。
琉丝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奇怪。她的心情很平静，十分平静，就像这寂静的深夜一样。
她思绪从来没有如此冷静过。
“阿莉奥娜。”琉丝轻语道。
“......什么事？”
阿莉奥娜惨白着脸，但还是强迫自己回应了琉丝的话。
“我来拖住他，你赶紧逃跑吧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——”
“你是精灵，在森林里的速度比我更快，也拥有魔法，你比我更有机会活下去。”
琉丝停顿了一下。
“活下去。”
她又重复了这三个字。
阿莉奥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。事到如今，她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？
沃森懒散地等待着两个少女结束聊天。他这里所在的距离听不清、他也不屑于去听内容，反正围绕的内容只有逃跑之类的吧？
人越是挣扎，越是想反抗，被击破一切幻想时也越绝望。
而越绝望，就越难升起反抗之心，这样也越容易管教。
他不介意多等上一段时间。这段时间就像是正餐前的前菜一样美味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沃森从容不迫的样子让琉丝眯起了眼。在沃森看来她们想必已经是待宰的羔羊了吧？
好吧，她们确实是。一个是从没战斗过的活靶子，一个还没开始打就已经要崩溃了。
“琉丝！”见琉丝无视了自己只是直直地看着沃森，阿莉奥娜急迫地抓住了她的手：“你刚才什么意思？！什么叫——”
“嘘！冷静些阿莉奥娜，你现在太过于慌张了。”琉丝用手指抵在阿莉奥娜的唇上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不如说，是自己太过于冷静了......琉丝在心中苦笑。
自己只是个普通人，所以在看到沃森的一瞬间就已经明白自己的下场。
绝对会，毫无悬念地，死去吧。
虽然很可惜没有见到许多美少女，但是她的异世界之行能遇上阿莉奥娜已经死无遗憾了——不，如果能和阿莉奥娜成为朋友再死去就更好了。但时间并不允许。
琉丝歪歪头，她第一次见到阿莉奥娜那么明显的表露出自己的情绪。
墨绿色的瞳孔中充满着痛苦，困惑，焦急。复杂的感情纠缠在一起，像孕育着风暴。
琉丝很高兴在她死前有人能那么担心她。
毕竟她的前世永远只是孤独一人。嘛，如果她的死能换来这个人活下去也不错。
“阿莉奥娜，冷静下来。”琉丝又重复了一遍，手慢慢地摸着阿莉奥娜的头。
被琉丝平静的态度所影响，阿莉奥娜跳动的情绪缓缓平复。
“......我不同意，”阿莉奥娜沉声说道：“我们有着契约。我会履行契约的内容。我拖延沃森你先离开，随后我再去找你汇合。”
琉丝没有说话，只是牵住了阿莉奥娜的手。阿莉奥娜想逃走，但却被更快的抓住。
那微微的颤抖即使被琉丝握住也没有丝毫的停止。阿莉奥娜最真实的感情就这样暴露在琉丝面前。
是的，她还在对沃森感到恐惧。这种恐惧就像是植根于内心之中，蚕食着阿莉奥娜的精神。
虽然她现在恐惧到不得了，恐惧到只想赶紧离开沃森旁边，但是对于契约的坚持和对“同伴”一词的执拗让她仍然站在此处。
琉丝知道阿莉奥娜是在硬撑。
就像遭遇家暴的孩子听到父母的呵斥、遭遇火灾的孩子触碰火焰，恐高的孩子被抛至悬崖边缘，这是一种痛苦的精神性上的折磨。
沃森不是善良之辈，他知道精灵魔力的恐怖，所以他在最开始就植入了这份恐惧。
琉丝安慰性地摸了摸阿莉奥娜的头：“你是贵重的奴隶沃森不会下重手，但是我不是。即使我们两个人坚持与沃森战斗最后也只会迎来最坏的结局，我死亡你被俘虏。所以你必须逃走，阿莉奥娜，活下去。”
“——。”
——阿莉奥娜，活下去。
以这句话为结语，琉丝松开了阿莉奥娜的手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阿莉奥娜知道琉丝说的是事实。
风的轻语也在告诉她，琉丝没有说谎。她真的打算用自己去换取阿莉奥娜的一线生机。她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其他方式。
接下来，阿莉奥娜只需要哄骗琉丝，让琉丝主动放弃契约，这样她就能顺利逃走了。
利用可以利用的，放弃需要放弃的。
她们两个人本来该毫无交集，也没有太过深厚的关系，这样行动才是最正确的。
所以阿莉奥娜才觉得困惑，才觉得痛苦。
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？为什么要自我牺牲到这种地步？只是为了不怎么熟络的人？
琉丝甚至只知道阿莉奥娜这个名字，她不了解阿莉奥娜的身份，不了解阿莉奥娜经历过什么，琉丝甚至什么都不了解。
琉丝以为自己会感谢她吗？以为自己会感动她的体谅，然后同意吗？
炽热的情感不知不觉支配了她，她捏紧了拳头。
所以琉丝是把她自己当成了工具，然后擅自将阿莉奥娜定为了使用者？
开什么玩笑？谁允许的？谁说过的？把契约当成了什么？
啊啊，阿莉奥娜知道现在流淌在自己血液，奔腾肆虐的感情是什么了。
是愤怒。
是对琉丝擅自决定的愤怒。是对琉丝轻视契约的愤怒。是对刚才懦弱的自己的愤怒。
手的颤抖仍然没有停止。但这不是因为恐惧，而是因为愤怒。
“精灵契约的违约者，灵魂会遭到破碎。”
阿莉奥娜一字一句的说出了她原本想隐藏的真相，周围开始浮现出风的元素。
“我不会违背契约，我也不允许你违背契约。我们两个必须逃走，谁也不能死。”
阿莉奥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。脑中的理智线似乎已经燃烧崩断。
“我知道琉丝你很聪明，你拥有策略的才能，所以，我自愿成为你的工具——啊，让我暂时成为你的矛吧。对，我就是你的矛。”
“现在，我听命你的指挥，听命你的智慧。”
碧绿色的瞳孔变得坚韧，像决定了目标一般。刚才的迟疑动摇与恐惧已经完全消散。
“所以你也不能辜负我的期待。琉丝，动用你的智慧，找出让我们活下去的方法。”
阿莉奥娜握住了琉丝放开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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